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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喚碟仙

恐怖社的成員,在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

對於傳說,他們只有點到為止,從不深入探討,只將傳說當成一種招攬成員的手段。

避開傳說不提,恐怖社不過是一個供喜愛討論恐怖驚悚話題的人聚在一起的一個小組織罷了。

但人總要求新求變。

自從姜仁豪破解殺人投影的鬧劇後,恐怖社的社團性質便完全被扭轉了。

從中加入推理元素,使恐怖社有了懸疑的氣息,不單單只是驚悚,而是揪人心思的懸疑驚悚,然而利用推理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恐怖社的行列。

姜仁豪也因為古井傳說的資料,進而舉辦了恐怖大會,當然,這無非是另一個更有號召力的恐怖噱頭。

但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們早已不自覺地踩進了流沙。

骷髏鬼的襲擊根本只是開端,其牽扯出來的案外案,比起以往他們所遇的任何傳說都要來得複雜。

傳說終歸被歸類為傳說,但是呻吟的古井,似乎已經將案件牽扯到逼真的現實面了。

被剝奪的是活生生的命。

恐怖社必須重新思考面對古井的實際作法。當然,以姜仁豪為首是瞻。

自幾張平淡無奇的資料,至現在眾多令人匪夷所思無法釐清的密碼內容,冥冥之中,猶如有個引路人在前方指引方向。

面對揚昇製藥這個陌生名詞,姜仁豪無法預測下次還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和方傑有能力應付。就算沒有,其他人也不能出差池。

比起之前什麼都不懂就直衝古井的他們,和對古井的歷史了解了更多的現在,他們會更懂得用一顆嚴謹的心去看待任何事物,或許,真正能夠使人類成長的,只有恐懼吧!

今夜,雖然不是滿月,學校附近的野狗群仍對著天空長吠,吠聲或長或短,淒厲的哀嚎音色,若不是狼人現身,恐怕也不是什麼好預兆。

夜晚的狂風風勢遠比白晝還要強勁,落葉,在空中飄散著,落地,結束毫無貢獻的一生。

稀疏樹影在水泥地上晃動,還看不清楚,是不是有人藏身在哪裡呢?

校園,仍是一片死黑的寂靜世界。

「這麼晚了,怎麼還來學校?」警衛關心道,並且擋住了入口。

「專題報告。」

「這麼晚了還有專題報告?現在可是晚上九點半吶!」警衛看著與他應答的姜仁豪,謹慎盤問。。

「我們這一組的進度落後許多,今晚的目的就是趕工。」姜仁豪不急不徐地說,一點也沒有說謊的跡象。「畢竟科展就快到了。我們可以進去了?」

警衛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他向左跨了一步,接著說:「進去吧,別弄得太晚,我值班可不是二十四小時。」

眾人強擠笑容,走進了學校。

「社長,哪來的專題報告啊?」許常憲小聲地問,深怕被漸遠的警衛聽見。

「有的。我們恐怖社的專題研究。」姜仁豪微笑說。

「哈哈,社長演戲的樣子實在很逼真耶!」許常憲也跟著笑了出來。

「嘖,是白色謊言。」姜仁豪搖了搖手。

大伙路經七層樓高的圖書館,尾隨在姜仁豪身後筆直朝社團辦公室進行。

圖書館二樓以上的教室,大部分都已將窗戶上鎖,在那些黑窗與月光相互照映下,更顯得鬼魅。

讀過鬼故事的人都知道,在這比擬大樓的地方,是最容易有地縛靈的。

在鬼故事中,這種方柱體大樓,通常都成為禁錮主角的監牢。不但鬼影幢幢,也心驚膽跳。而方傑在幾年以前,也解決過許多相同鬧鬼事件。

「東西應該都放在社團了吧?」王慧茹問,時而看看身邊一片漆黑的環境。平日她所接觸的雖然都是可怕的鬼怪、血腥殘肢,不過她也習以為常。反倒是這懾人的鬼怪氛圍,令她不太自在。

「今天早上就準備好了。」許常憲說,然後伸了個懶腰。他倒是一副無畏的樣子,一方面是自己神經比別人大條,另一方面是他完全信任姜仁豪的做事手段。

每個人都了解今晚要做的事有多麼重要,不得不放慢自己的腳步,讓自己別那麼緊張,穩定情緒。

只有方傑的步伐漸漸加快。「很怪。」

「哪裡怪?」姜仁豪隨即提問。他覺得方傑這個靈異通的任何感應,都是關鍵。

「全部。」方傑將聲音刻意弄得低沉,「希望是我太敏感了。」

「這層薄紗罩上之後,似乎一切都很容易讓人起疑心。」姜仁豪踩上最後一層階梯,道:「我們應戰吧。」

抵達位於地下室的社團辦公室後,姜仁豪瀟灑地按下日光燈的開關,坐在鐵製的椅子上。

楊祐達和許常憲拉開了辦公桌的大抽屜,各拿出一個矽膠面具。

拉下掛在牆上的五支手電筒,王慧茹倚著桌子等待姜仁豪的號令。

「碟仙。」姜仁豪自口袋中取出一只小碟子,「記住,這不是遊戲,這是辦案。」

碟仙,一直以來被諭為是極度危險的召靈遊戲,只要將一只小碟子放在寫滿相對詞、百家姓、以及數字的黃紙上,就可以開始召靈。相對地,召來的靈有可能是嬰靈、少年靈、女靈,更有可能是邪靈。

眾人屏住充滿恐懼粒子的呼吸動作,吞了吞口水,安撫心情。

「有些東西,凡人是碰不得的,甚至連我這般體質的人都不得親近,大家要了解那些事的嚴重性。」方傑蹲踞在地上,兩手靠在膝上。「除了小心,還是小心。」

在交代完該注意的一些事項後,楊祐達一手抓著猩猩面具,另一手鉤起一袋放置在門邊的紙錢,跟隨著眾人的腳步,往古井方向走去。

他並不害怕碟仙,畢竟社團裡有方傑,見鬼的經驗也多,萬一出了事情也能夠應變。反倒是破解了密碼的自己,害怕不知名的危機會降臨,害怕恐怖社的成員都會因他而有生命威脅。

許常憲是個直腸子的人,對於社團,他一向是有力出力。雖然自己不是什麼聰明人,也因為脾氣的原因跟許多人不合,導致其他人數眾多的大型社團排斥,可是卻說了三個好笑的鬼故事,姜仁豪相當看好而接納他,他由衷感謝。光陰所致,他也漸漸被姜仁豪的做人處世以及對應狀況的機警性吸引,他深知姜仁豪的確有這股魅力。

王慧茹是社團裡唯一的女幹部,表面上看起來主動決策了相當多的事務,實質上,她相當依賴姜仁豪。抬頭看著彎月,此刻的心境截然不同。

方傑,與其說是個有陰陽眼的怪胎,不如說他是經驗豐富的靈媒,只是他從未在恐怖社的同仁前表現過,他心裡盤算著,今日這場恐怖大會也絕不能出手,那樣東西對摯友們產生的後遺症,他可要愧疚一輩子。

姜仁豪。

身為恐怖社的社長,這些社員,他一個也不想失去。

即使他已經決意跳入這萬般炙熱的火爐,就算他真的像朱旻文一樣因為追查揚昇而失蹤,甚至死亡,他也要其他人踩著他的屍體前進。

廣大草坪上,貼滿符咒的突兀古井。

紙面緩緩漲起,又倏地平復,是怨靈們想掙脫這層結界的掙扎?還是怨鬼們的詛咒吶喊?符咒到底管不管用?下一秒,該是怨靈們傾巢而出,大開殺戒的殺戮地獄?

眾人雖然結伴同行,卻一點也不浩浩蕩蕩。站在雜草生長得長短不一的草坪上,他們正事先在內心築起防禦恐懼的城牆。但是,看著古井龜裂的牆身,不祥的預感又襲了上來。

方傑整整自己的衣衫,說道:「先在那裡把錢燒了,接著好辦事。」

冷風吹來,火勢在小鐵桶裡燒得更旺,白煙順著風勢朝學生宿舍的方向飄去。

他微微頷首,再低頭看了看錶,說:「大家圈坐在一起吧,時間差不多了。」

方傑燒了十五支香,分別遞給每人三支,朝四面八方拜了拜,接著在草地上舖上全開的諸神黃紙,擺上小白碟。

五個人將食指都按在碟子上,倒抽了一口涼氣。

方傑推了推鏡框,語帶尊敬地唸道:「碟仙、碟仙請出壇。碟仙、碟仙請出壇。」

「碟仙、碟仙請出壇。」大夥也跟著方傑說話的節奏附和起來。

他們知道,這並不是無聊高中生玩的遊戲,而是場攸關生死的辦案依據,大家都不約而同的輕按小碟子,不敢使出任何外力。

吞咽著唾液,用粗糙的方式掩飾自己顫抖的指頭。

眼見碟子沒有動靜,方傑換了個語調,道:「碟仙、碟仙請出壇,凡人眾有事求見。」

就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詭譎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

弔詭的是,那是五道風向完全不同的陰風,直撲毫無掩護的背脊……

那奇異的風溫出奇地低,許常憲不免打了個冷顫。

雜草全都俯了下去,意味歡迎某人的到來……

從來沒有見鬼經驗的王慧茹,也感覺到了某人的降臨。

「來了。」

黃紙上的小碟子慢慢轉動,轉啊轉地……轉呀轉地。

所有人都感覺得出來,那是一股非人類力量的牽引力,甚至可以感覺到小碟子緊緊吸附在黃紙上,內部彷彿是真空的,只是填滿了某個似鬼非鬼的靈魂……

冷風颯颯,空塑膠袋隨風飛起,飛向陰森的月亮。

第一滴冷汗,滴下。召靈後的第一口氣,呼出。

「記住,沒歸位前千萬不可鬆手。」方傑提醒道,然後低頭看著繞著小環的碟子,問:「出壇的是神是鬼?」

小碟子轉了轉,繞出原先的軌道,在黃紙上的『鬼』字停了下來。

他笑了笑,說:「大家可以問些問題,先示好,後面的問題再由我問。」

人與人之間,如果互相陌生,想必得問些噓寒問暖的事,還有一些身家資料,才能拉近距離。

人與鬼,也不例外的。

許常憲壯著膽子開口問了碟仙是男是女,碟子則是繞又繞的,停在『男』字。

大夥接著問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例如碟仙覺得自己英不英俊、交過幾個女朋友、被召來的心情等等。

這碟仙姓范,只要沒問到他不想回答的問題,通常都能很快地找出解答的文字。

「碟仙要抽煙嗎?」許常憲劈頭又問了這奇怪的問題。

只是碟仙也很盡責地回答,指到『好』這個字。

許常憲從褲袋拿出從舅舅那裡偷來的白長壽煙,將濾嘴插在土裡,燃點。

煙捲上的火光紅得耀眼,那根煙就像真的有人吸食一般,不久後煙草便被燒盡。

許常憲覺得驚奇,楊祐達也不例外。姜仁豪只是笑笑,許常憲盡出些鬼點子。

原來碟仙也並非傳聞中那麼可怕,其實就像個不存在的平常人一樣。卸除刻著警戒二字的鎧甲,氣氛頓時和緩許多。

時機也差不多了,方傑用手抵住嘴唇,要他們噤聲,「碟仙、碟仙,請問您住在這口古井裡嗎?」

碟仙答是。

「碟仙生前是否有何宿願未了?否則怎在此地住留?」

許常憲面對方傑不如以往的說話口吻,有點無法調適。

只見碟仙轉呀轉地,依序指向『死、在、此』三字。

「原來范碟仙遇害於此,不過,這裡不太像是命案發生的地方啊。」姜仁豪說。正想開口問碟仙是怎麼死的,猛然想起方傑交代不可以問這種事,想了想後便不多說什麼。

「人在死後魂魄是不會立刻脫離肉體的,而在這段期間,若遺體有被移動,魂魄的寄宿地也會更改。所以可能是我這種假設。」方傑答道。又問:「碟仙居住在井中,共在井上現身過幾次?」

也許是黃紙上的國字寫得不太工整,碟子動了好幾圈才指出『二』。

「碟仙傷害過陽間的人嗎?」方傑循序漸進地問了下去。

這時,碟子不像之前一樣,從原點慢慢擴張出一個迴圈軌道,而是筆直地在黃紙上移動,迅速地停在『無』字上。

「碟仙的反應好像變快了。」許常憲盯著那只小碟子說。

「這種事情是人也要撇清吧。」楊祐達說,好像感同身受似的。

方傑頓了頓,道:「碟仙,若是為了保護住處及自己的骨骸,會傷害陽間的人嗎?」

碟子沒有任何動靜。

而那股令人窒息的寒風又吹了過來。

方傑並沒有提及民俗間在召碟仙時應該注意的禁忌問題,可是碟仙的反應不禁讓人懷疑──到底藏了什麼?

就像一個說謊的人支支吾吾的,還沒扯謊就破了謊。

他抬頭看了看大家,說:「碟仙以為我們在懷疑他。」輕咳了幾聲,他又問:「碟仙、碟仙,此地亡命了一名無辜凡人,他的魂魄可在此地?我意指李文裕的魂魄。」

方傑將身體放得很低,用一種極盡詭異的姿勢俯著。那種角度,使看見方傑那青森森雙瞳的許常憲很不舒服。

這是第一次碟仙移動了兩次。

「不──說。」王慧茹跟著繞行軌跡唸了出來。

「碟仙,為何不說?」方傑追問,「他無辜被殺,我懷疑是同在古井的惡靈所殺。此井有凶狠惡靈,碟仙請屬實告知。」

語落,瓷製的小碟子突然熱了起來,像有什麼東西在碟中燒著,燒著他們的指尖,大家都被這莫名其妙的熱給嚇了一跳,就差一點將指頭縮了回去。

「我覺得他在隱瞞某些事情……」這是楊祐達第一個想到的答案。

姜仁豪輕拍方傑的肩,靜靜看著白碟子。

眼見天色越來越昏暗,方傑還等不及碟仙回應,劈頭又問:「古井裡是否有骷髏模樣的狂妄怨靈?李文裕的魂魄又在何處?」

其實方傑在李文裕的分屍案後,獨自走訪了李家一趟,得知李家要在假日至古井招魂。

不過招魂當天,執行的法師怎麼也招不到李文裕的亡靈,連續擲了幾次的筊都沒有得到許可。

碟仙的反應意外地激烈,它在原地不停地晃著、抖著,那股不安的氣息從指尖蔓延到心房,從心房顫入名為恐懼的密室,搜索著心靈炸彈的引線。

「碟子晃得好厲害呀……碟仙該不會生氣了吧?」許常憲發現週遭的氛圍正在詭異地改變,從身後吹來的怪風不再只是陰冷,而是一種緊迫逼人的冷冽,就像是鞭刑般,毫不留情地刺向背脊。

觸著的圓碟子,卻沒有因為寒風而停止升溫,像加了煤油一樣,在爐中加速燃燒,慢慢地,那熱度已直逼人類體溫。

「碟仙為何隱瞞?」方傑將指頭壓得更緊。

碟仙的移動步調加快,指上了『不可說』三字。

「碟仙,骷髏惡靈究竟在哪?將李文裕的亡靈放還吧!」方傑隨即又道。

只見碟仙像發了瘋似的,循著原先的路徑,在黃紙上繞轉了起來。

轉著轉著,那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方傑,我們該怎麼辦啊!」王慧茹慌了,這古怪的感覺令她相當不舒服。

方傑沉吟道:「這傢伙不合作,再另請碟仙來。碟仙、碟仙請歸位。」

王慧茹只想趕快停止與這可怕碟仙的交涉,連忙附和:「碟仙、碟仙請歸位。」

大夥閉上眼睛,嘴裡跟著唸,可是壓著的碟子卻沒有停下來或減緩繞行速杜的跡象,而換作另一個方向在轉著。許常憲覺得不對勁,偷偷的張開眼睛,卻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不、歸』。

語落,碟中的熱氣霎然停止,像是被洪水沖滅一般,剎那間退去。

但還未完。

彷彿是這波洪水的強力後勁,一股怨氣夾著冷,輕碰指尖,那冷就像要結凍了全身的血管脈路一樣,從胳膊一路攀升,直逼腦門。

小碟子的這一面被眾人的指頭壓著,另一面卻好像有個人使力地推著它,像要把他們給推倒一樣,力量之大,使得指頭都漲紅了起來。

「啪!」瓷盤騰空飛了起來,眾人的手都被狠狠地彈開。

許常憲看著飛轉在半空的碟子,再看看自己的手,驚呼:「離開了!」

「麻煩。」方傑啐了一口,拿下眼鏡,用深綠色的眸子直盯著正前方,「他出來了。」

原本這五人圍成的小小空間裡只有一張黃紙和無所不在的空氣,現在卻好像擠滿了東西一樣,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朝臉部撲了過來,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眼前的空間扭曲,從沒有洞的黃紙裡慢慢升出一道灰煙,漸漸地變大,變為一個人形。

是個男人。他的頭髮稀疏,一張枯瘦蒼老的臉龐,頰上的肉垮了下來,一排一排的吊著,他的嘴唇呈黑紫色,除了皸裂外,還有一道道被割傷的痕跡,而那雙眼睛,都是沒有瞳仁的。

他那兩隻如枯柴般大小的手臂垂在一旁,指關節都粘著暗紅色的泥狀物,十隻指頭的長度長得離譜。

他緩緩張口,楊祐達卻看見那道橫咧的嘴型裡,藏著一雙血紅眼睛……

「鬼、鬼啊!」許常憲大叫,視線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鬼啊!」

男人用幾近破碎的聲音道:「得寸進尺……」

方傑立刻站了起來,斥道:「有人無辜被殺!此殺人惡靈理應懲處!」

只見那鬼以極快的速度伸出左手,一把箝住了方傑的咽喉,「該死凡人,多管閒事!」

其他人都被這畫面給征傻了,想跑,拉不動沉沉的腳。

那惡鬼的目光散發出來的懾人怨氣,刺得眼睛好痛,好痛。

「咕……唔,」方傑掙扎,但怎麼也掙脫不了那雙冰冷的手,他惡狠狠地看著男人,道:「快走!別給抓了!」

許常憲一聽,連忙轉身,正要逃走時,卻也看見了一縷黑煙從草坪上冒了出來,捲住了他的身體。

「呀啊!救命啊!」許常憲大喊,死命掙扎,他伸手想拔掉纏在身上的鬼氣,豈知,他竟然碰不到那縷鬼氣,只得感觸到冰冷溫度便穿了過去。

楊祐達被一個血色紅煙纏繞著頸子,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姜仁豪被男人的另一隻手抓著,雙腳幾乎懸空。另一團黑煙則是拖著王慧茹的腳,好像要把她拉進土堆裡一樣……

「好難……過……。」楊祐達用力搥著草坪,那紅煙卻越勒越緊。

姜仁豪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惡鬼的臉也慢慢地看不清楚了,耳邊卻聽得到其他人的掙扎及呼救聲,自己的意識好像要完全融入白色一樣,覺得身體輕飄飄地,一種要靈魂要被抽離肉體的臨場感。

「方……傑……救命。」楊祐達的聲音逐漸乾涸,舌頭已吐了一大半出來。

「不該問的!多事!」男人吼道,張開了看不見底的大嘴。

「橫……豎都……是……死。」方傑的腳已經離地,他用左手蓋住了眼睛,要祭出從未曝光的壓箱寶。

「召來……」甫一喊出,他竟聽見後方有人大喊:「你們在做什麼!」

方傑瞥眼一看,新任警衛背著一個手電筒衝了過來,說也奇怪,這一聲大吼後,那些黑煙、紅煙,全都消散不見蹤影,姜仁豪跌坐在地,不停咳嗽。楊祐達從地上坐了起來,吃力地吞著口水。

「怎麼回事?」方傑心想。

他覺得古怪,剛才逞兇鬥狠的碟仙才把他箝得緊緊的,為何聽到警衛的呼喊聲便立即消失?

「你們不是在做專題報告嗎?怎麼?做到這裡來啦!」警衛身上的光線晃著,他叉著腰,一附氣憤的模樣。「剛才我在宿舍巡邏,遇見一位教化學的袁老師,他跟我說專題報告早在上個禮拜就結束了,你們幾個好小子居然敢騙我啊?」他瞥了瞥擺在地上的東西,氣憤道:「這不是碟仙嗎!」

就在不遠處則有一個黑影朝他們跑了過來,「張警,怎麼了?」那人頂著一頭中禿白髮,是袁思貴。

「這幾個學生居然騙我,跑來這裡玩碟仙!」他大罵,拾起地上的小碟子,「對了,你怎麼會來?」

「喔,我是聽見有人呼救才趕過來看的。」袁思貴看著喘大氣的楊祐達,問:「祐達同學,你們怎麼這麼晚了還來學校玩碟仙這種遊戲呢?」

「真是太可惡了!你們知道這遊戲有多危險嗎?以前有人在這附近玩過,四個人都變成了神經病呐!你們幾個人把名字給我報上來,我要報告你們的師長!」張警衛氣沖沖地說。

「……」幾個人沉默著,剛才那被鬼用力掐住的觸感還猶新。

袁思貴連忙阻止道:「張警,我看這件事情就算了,他們好像也都沒事,就讓他們回家去吧,這麼晚了,父母可會擔心的。」

瞪著姜仁豪一群人,張警衛道:「哼!你們幾個把東西都拿走,快點回去!要不是袁老師替你們求情,我才不這麼心軟放你們走!」

帶著恐懼心情和可怕的經歷,恐怖社一行人離開了古井。

真是個不得安寧的夜晚。

古井的符紙圓鼓著,幾絲模糊的氣體遁入紙張的空隙裡,符紙又平復了回去。

兩天後,楊祐達拖著疲累的身軀到學校,瞳孔泛紅,兩眼都長了黑眼圈,說起話來毫無生氣,像是被折磨了許久的犯人似的。

「阿達,你這幾天是暴肝玩遊戲喔?看起來一點精神都沒有耶!」

他揉揉眼睛,有氣無力地說:「不是啦,我被鬼壓床,壓了兩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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