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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貓咪



  『津,早安。今天艾可終於決定要跟她老公攤牌了,我們給她點意見吧。』聊天室發起人小魔鬼熱切的招呼著。



我快速敲著鍵盤,禮貌的寒暄後,開始和聊天室中多位網友討論起了網友艾可的婚姻問題。





這個聊天室很特別,是屬於一群對生活充滿苦悶的人聚集的地方。



第一次來時,我就敞開心房把自己現實中的不如意都全盤托出。老實說事後自己也很訝異,我竟可以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如此坦承。也許這就是網路聊天的魔力,毫無利害關係,摸不清彼此底細,反而更能輕鬆的說出各自的秘密心事。



每天大家陸續分享生活中的痛苦,互相發出不同的見解跟鼓勵,然後從中獲得了抒發與同病相憐的依靠。



我喜歡到這個地方說心事。甚至已變成我生活中一種必須的習慣。









  『我不想回家,他們從未真心的關懷過我。成績!成績!在他們眼底只在乎那張廢紙,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



伏特加冰淇淋,準備升高中的國三女生,忙碌於工作的父母只在乎她的成績好壞,卻從未給予過關心和溫暖。





  『在學校她們會把我拖進女廁、用菸燙我、用水淋我,我不想再過那種活在地獄中的生活了……』



小乖,安靜寡言的國一女生,因為瘸了隻腳而在學校受到女同學的欺負和排擠。





  『我被解僱了,公司毫無預警的毀掉我的人生,我長久以來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我一無所有了……』



Ken,一個因為辦公室不倫之戀而導致中年失業的男性。





  『他喝了酒就打我,婚前說過會愛我、疼我、給我幸福,現在卻把所有的不如意發洩在我跟兒子的身上……』



艾可,育有一子的年輕媽媽,丈夫經商失敗,長期酗酒,時常對她和兒子拳打腳踢。





  『我很想看女兒,可是那女人不肯,她說女兒跟著她才不用吃苦,她可以供女兒出國讀書,她不想女兒跟煙毒犯有來往,』



老輝,剛剛勒戒出獄,目前在修車廠上班,妻子在其勒戒期間向法院申請離婚,十歲的女兒監護權由母親獲得。





  『我是孤兒,我沒有家、沒有朋友。我有很多男人,只要同他們睡覺,我就有飯吃有名牌穿。這就是我荒誕的生存方式……』



小魔鬼,一個謎樣的女性,神秘直率,總是能適時帶動聊天室的氣氛。





  『我無法入睡,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情形。我好愛他……為什麼他要選擇那個女人……為什麼……』



我敲著鍵盤,將內心的吶喊藉著文字發洩,淚水模糊了視線,前男友的臉扭曲成一團混濁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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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







  『乾脆死掉算了。』







  『對吧。這是最好的提議,不是嗎?』





  『星期日、下午三點,寶泉大樓天台。』小魔鬼一連串傳來這樣的訊息。



紅色的刺眼字體,灼燒著我淚濕的臉頰。我拿起筆抄寫著,帶著遲疑卻又興奮的複雜心情。







  『我們一起結束這荒唐可悲的鳥日子吧。』Ken附合著小魔鬼的邀約,還附上了一張有著逗趣哭臉的動態圖示。







  『無所謂,反正地球不會因為少了我而停止運轉。』小乖的發言一向都是冷淡且尖銳的。





  『既然如此,就這樣決定了。我必須先說明,這個約會是純憑個人意願參加,如果覺得對這個世界還抱有希望的人可以棄權。畢竟這可不是普通的網聚。』小魔鬼補充著。



是錯覺嗎?我彷彿可以感覺到網路線另一端那一雙雙絕望的眼睛。就像分手後的我,每日鏡中的那雙眼睛。





乾脆死掉算了。乾脆死掉算了。他也不會感到失落或難過不是嗎?他現在在做什麼?擁著新歡的腰,溫柔輕吻著她的嘴唇嗎?在她耳邊重覆肉麻的情話嗎?





  『我要參加。』我毅然敲下這四個字。











我們決定將相似的無奈靈魂,以殉教式的墜落,在人潮洶湧的街道粉碎殆盡。









事後,地球仍然不會停止轉動。





而我們生前牽掛的人,眼角是否會落下疼惜的淚水呢?也許這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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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在昨夜睡前多吃了半顆安眠藥,因為不想早起,不想讓理性或對死亡的恐懼動搖了意志。



準時兩點二十五分出門,穿上了最喜歡的洋裝,還有一雙新涼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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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泉大樓。





天台上沒有半個人影,只有呼嘯的風在耳邊吹襲。





我四處環顧,發現一雙雙破舊的鞋子,整齊的排列在天台不起眼的一角。





球鞋、皮鞋、淑女鞋、學生皮鞋、拖鞋、童鞋,不同的款式,都有著歲月風霜的痕跡。 













我的背脊發涼。













鞋子開始集體顫動,空氣中發出陰森的笑語:







  『津,妳終於來了。我們等妳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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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點51分



人潮洶湧的街道 圍觀的群眾聚集包圍著寶泉大樓,議論紛紛的討論著:





『聽說有一個年輕女生跳樓,剛剛救護車才載走,聽說已經斷氣了……』



『真是傻呀,聽說死前還不瞑目呢。這棟大樓還真邪門,歷年都有人跳樓自殺。』



『據說去年是個瘸腳的女國中生,前年還有媽媽帶兒子來跳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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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漫煙味的網咖,坐在角落的年輕女孩全神貫注的凝視著螢幕。



螢幕中簡潔的聊天介面,不斷列出一排一排的即時訊息。





小魔鬼 說:早安,新加入的朋友,不用害羞,勇敢說出妳的心情吧。這裡的人都十分親切和善。





津 說:沒錯,讓我們一起分享彼此苦悶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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